特洛伊戰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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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洛伊戰爭
應循聲的朋友不多，高中時就是如此。無論是長相、氣質還是高挑的身材，她都給人一種過分淩厲的感覺，哪怕她主觀上從來沒有想攻擊任何人。
她也活得很自我，只願意在感興趣的人和事上費功夫，不憚於展示自己的棱角。這也讓人覺得她清高、看不起人，進而不願和她多接觸。一些被她直言拒絕過的男生，自覺尊嚴遭到了打擊，甚至在背後編排她的壞話。
她也樂得清閑，只和關系圈內的人玩。一旦和應循聲關系處近了就會發現，只要不觸及底線，她都很好相處。她不僅不高冷，在某些方面甚至是個思維有點跳脫的人。
許觀昨第一次發現這件事，是他親耳聽到她和江霽月在課間，從一道物理題的解法講到馬裏亞納海溝的成因，再講到時下熱門電視劇裏的反派人物分析。
“要不然去樓上找薛行斂吧，他講你能聽懂。”應循聲說。
她其實挺有耐心的，只是這個耐心使錯了地方。她講題會跳步，因為她自己確實就是這麽想的。江霽月問原因的時候就喜歡舉例，那些她自以為有助於理解的奇怪例子就會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。
“他們班太嚇人了。下課都寂靜無聲，像一群只會做題的活屍。”江霽月做了個鬼臉，然後把手掌平直地橫在脖子前滑了一下，“我怕我進去，會被他們咬死。”
“我陪你去唄，正好有幾道數學題找他。”
應循聲不喜歡學數學。她覺得數學太一板一眼了，完全的邏輯游戲，從中體會不到任何樂趣。不喜歡自然也學得不太好，相較於她遙遙領先的語文和英語。只能說堪堪夠用，不會扯太大後腿。
之後一節課的課間，許觀昨就直接轉過身來，問她們：“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“看不出來，你學習這麽好。”聽完他講題，江霽月感嘆道。
從開學到現在，他們還沒進行過大考。平時許觀昨也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，有人找他聊天也只是禮貌地給予回應，周全而有距離，絲毫不透露自己的信息。
他甚至不怎麽做課外習題，僅完成學校布置的作業，然後就開始看“閑書”。至於有沒有在家做，就沒人知道了。
體育課上被邀請打球也只是參與，完成自己該完成的部分，輸贏都沒什麽情緒波動。
應循聲覺得他來上學，就像在做手游裏那些無聊的每日任務。劇情絲毫不關心，遇到選項就隨便點一個，NPC的死活和他沒一點關系。他甚至對獎勵也沒興趣，只是不想看到任務欄裏有東西。
這就引起了應循聲的惡趣味。她很好奇在何種情況下，他會扯掉這層偽善的面具，露出自己原本的樣子。當她發現沒有人試圖做件事的時候，對特立獨行的追求令她不惜“以身犯險”。
所以這會兒，她就在故意扯東扯西，觀察他的神態。她發現對方沒有任何不耐煩，反倒在思考片刻後給出了自己的見解，甚至會反過來追問“為什麽”。
頗具實驗精神的應循聲表示，一次不成，就再來一次。於是，她每天的課餘活動就加上了逗許觀昨。準備幾道題，拍拍他的背，然後開啟她的東拉西扯。
不曾想，許觀昨沒被她逗得撕破臉，她自己的數學倒是有所進步。畢竟為了準備題，她就得做題。總不能選些太簡單或知識點重覆的，這會顯得她智力有問題。
在這個過程中，許觀昨發現，應循聲也是個“怪人”。她似乎沒有那種令他覺得麻煩的高道德感，卻又不會做出有損道德的事。她像是這個世界的觀測者，分析著這個世界，卻不怎麽親身參與這個世界，就像神明一樣。
後來，班上同學看到他們的互動，便也會來找許觀昨問題目，基本是一些女生。最開始是自己班上的，後面出現了一些其他班上的。
應循聲發現他雖然不會拒絕，依舊禮貌地應對，但偶爾會透露出一絲煩躁。
當她發現自己的實驗後繼有人且初具成效之後，她也便不再親自摻合，只在後面默默地觀察。
幾天之後，許觀昨突然問應循聲：“你最近，沒有問題要問我嗎？”
“沒有啊，而且你太忙了嘛。”
“如果你有需要的話，我可以拒絕他們的。”
“不用啊，大家都是同……”
“循聲，出來一下。”薛行斂進來拍了她一下。
“哎呦，嚇死我了。”她被拍得一激靈，心臟砰砰地跳。
許觀昨看著她從那個不認識的男生手上接過一顆糖，拆開後將糖紙塞進他衣服領子裏，然後邊拌嘴邊走出了教室。她和他很親密，比和自己親密得多。
這令他產生了一種很陌生的感受，只是他並不能分辨出是何種感受。是他哪裏做錯了嗎？還是說錯話了？她最近都不找自己聊天了。
許觀昨覺得應循聲很有趣，她總會說出自己無法預料的話，又令他事後覺得很有共鳴。
最開始是偷聽她和別人的聊天，後面機緣巧合之下，她主動地找自己聊天。他將這些話題都記錄了下來，查找相關的資料，希望之後能和她深入地聊下去。
許觀昨分析了一下，假設問題不出在自己身上，那就只能出在別的同學身上了，他們是最大的變量。
之後，他去買了幾本習題冊，看到有人來找他，就打開裝作很忙。針對他們遞上來的題，也只在草稿紙上寫上基本步驟就應付了過去，不多加理會。
只有江霽月是例外，他會按過去的方式教會她為止，因為她們是好朋友。
沒曾想，應循聲依舊沒再主動找過他。他的計劃不僅失敗了，還給江霽月帶來了無妄之災。
那天，江霽月在小賣部外面等應循聲排隊買單。幾個女生圍了上來，其中一人質問她：“你是不是在許觀昨面前說我們的壞話了？”
江霽月覺得莫名其妙，回道：“沒有啊。”
另一人說：“那他為什麽不理我們了？明明之前問題目都態度很好的。”
這時，應循聲走了出來，把飲料遞給江霽月，說道：“那你們去問他啊。不敢問？我領著你們去問？”
“你這麽兇幹嘛？”
“各位，是你們先發難的。我可以為我態度不好跟你們道歉，不好意思。那你們是不是也應該為冤枉霽月道歉？”
“對……對不起。”
“沒事。大家都是同學，誤會解開了就好。”江霽月做了和事佬，“走吧，循聲，要上課了。”
江霽月趕忙拉著應循聲走了，怕她繼續糾纏下去。
回到教室裏，應循聲喊了一聲：“許觀昨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他轉了過來，看著她。
“你知道特洛伊戰爭嗎？希臘聯軍借爭奪海倫的名義向特洛伊城發動侵略戰爭。我知道你應該不是有意為之，但請處理好自己的人際關系，不要影響到別人，謝謝。”
“但如果你是故意的，讓女生因為你發生爭執，並不會顯得你很受歡迎。如果你會從中獲得滿足，我只覺得你很可悲。”
“我說話不好聽，你可以生氣，也可以罵我。”上課鈴伴隨著她的話打響了，她等鈴打完，繼續說：“但我無所謂。”
接下去的一節課，許觀昨幾乎沒有聽老師在說什麽。他在腦中一直回蕩著應循聲剛剛的話，直到同桌遞給他一張紙條，上面是江霽月的字跡。
“許觀昨，你不要生氣啊。循聲她不是有意針對你的，只是之前薛行斂，就是我們共同的一個朋友，因為一個男的說了她很不好聽的話，跟他打了一架。她其實是在自責，覺得是自己沒處理好，麻煩了別人。我覺得，她其實還蠻喜歡你的，不是那種喜歡，就是朋友之間的，她是想跟你做朋友的。”
下課後，許觀昨叫住了要出去的應循聲，問她：“能不能告訴我，如果是你，你會怎麽做？”
“我去幫你裝。”江霽月搶走了她的水杯。
“我的方法不適合你，除非你也願意和我一樣，當個惹人討厭的人。”應循聲說道。
“應循聲，如果我說，我覺得她們很煩，你會討厭我嗎？”
“不會，那是你的權利。”
“那我也無所謂，讓人討厭我。”說完，他起身走了出去。
許觀昨去水房找到江霽月，問了下具體的情況。隨後去到對應的班級，叫了一個女生出來。他聽到班級中有人起哄，暗中微皺了下眉。
看到那個女生出來，他帶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，開口道：“同學你好，時間不多了，我就簡單說一下。”
“我希望你們今後不要來找我問題目。可以問老師，或者問別的同學，也不止我一個會做這些題。這是我個人的期望，和別人無關。也麻煩你幫忙轉告一下其他同學，謝謝。再見。”
回到教室，許觀昨對應循聲說：“我說了，以後不要來找我。”
“他們可能會覺得你很裝。”
“沒事。就像你說的，我無所謂。”
那一刻，應循聲覺得她的實驗階段性地成功了，她撕開了許觀昨完美面具的一角。
後面偶爾也有人以各種理由再來找他，也都被他禮貌地拒絕了，他重歸了剛開學時那種孤僻的隔離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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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循聲的朋友不多，高中時就是如此。無論是長相、氣質還是高挑的身材，她都給人一種過分淩厲的感覺，哪怕她主觀上從來沒有想攻擊任何人。
她也活得很自我，只願意在感興趣的人和事上費功夫，不憚於展示自己的棱角。這也讓人覺得她清高、看不起人，進而不願和她多接觸。一些被她直言拒絕過的男生，自覺尊嚴遭到了打擊，甚至在背後編排她的壞話。
她也樂得清閑，只和關系圈內的人玩。一旦和應循聲關系處近了就會發現，只要不觸及底線，她都很好相處。她不僅不高冷，在某些方面甚至是個思維有點跳脫的人。
許觀昨第一次發現這件事，是他親耳聽到她和江霽月在課間，從一道物理題的解法講到馬裏亞納海溝的成因，再講到時下熱門電視劇裏的反派人物分析。
“要不然去樓上找薛行斂吧，他講你能聽懂。”應循聲說。
她其實挺有耐心的，只是這個耐心使錯了地方。她講題會跳步，因為她自己確實就是這麽想的。江霽月問原因的時候就喜歡舉例，那些她自以為有助於理解的奇怪例子就會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。
“他們班太嚇人了。下課都寂靜無聲，像一群只會做題的活屍。”江霽月做了個鬼臉，然後把手掌平直地橫在脖子前滑了一下，“我怕我進去，會被他們咬死。”
“我陪你去唄，正好有幾道數學題找他。”
應循聲不喜歡學數學。她覺得數學太一板一眼了，完全的邏輯游戲，從中體會不到任何樂趣。不喜歡自然也學得不太好，相較於她遙遙領先的語文和英語。只能說堪堪夠用，不會扯太大後腿。
之後一節課的課間，許觀昨就直接轉過身來，問她們：“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“看不出來，你學習這麽好。”聽完他講題，江霽月感嘆道。
從開學到現在，他們還沒進行過大考。平時許觀昨也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，有人找他聊天也只是禮貌地給予回應，周全而有距離，絲毫不透露自己的信息。
他甚至不怎麽做課外習題，僅完成學校布置的作業，然後就開始看“閑書”。至於有沒有在家做，就沒人知道了。
體育課上被邀請打球也只是參與，完成自己該完成的部分，輸贏都沒什麽情緒波動。
應循聲覺得他來上學，就像在做手游裏那些無聊的每日任務。劇情絲毫不關心，遇到選項就隨便點一個，NPC的死活和他沒一點關系。他甚至對獎勵也沒興趣，只是不想看到任務欄裏有東西。
這就引起了應循聲的惡趣味。她很好奇在何種情況下，他會扯掉這層偽善的面具，露出自己原本的樣子。當她發現沒有人試圖做件事的時候，對特立獨行的追求令她不惜“以身犯險”。
所以這會兒，她就在故意扯東扯西，觀察他的神態。她發現對方沒有任何不耐煩，反倒在思考片刻後給出了自己的見解，甚至會反過來追問“為什麽”。
頗具實驗精神的應循聲表示，一次不成，就再來一次。於是，她每天的課餘活動就加上了逗許觀昨。準備幾道題，拍拍他的背，然後開啟她的東拉西扯。
不曾想，許觀昨沒被她逗得撕破臉，她自己的數學倒是有所進步。畢竟為了準備題，她就得做題。總不能選些太簡單或知識點重覆的，這會顯得她智力有問題。
在這個過程中，許觀昨發現，應循聲也是個“怪人”。她似乎沒有那種令他覺得麻煩的高道德感，卻又不會做出有損道德的事。她像是這個世界的觀測者，分析著這個世界，卻不怎麽親身參與這個世界，就像神明一樣。
後來，班上同學看到他們的互動，便也會來找許觀昨問題目，基本是一些女生。最開始是自己班上的，後面出現了一些其他班上的。
應循聲發現他雖然不會拒絕，依舊禮貌地應對，但偶爾會透露出一絲煩躁。
當她發現自己的實驗後繼有人且初具成效之後，她也便不再親自摻合，只在後面默默地觀察。
幾天之後，許觀昨突然問應循聲：“你最近，沒有問題要問我嗎？”
“沒有啊，而且你太忙了嘛。”
“如果你有需要的話，我可以拒絕他們的。”
“不用啊，大家都是同……”
“循聲，出來一下。”薛行斂進來拍了她一下。
“哎呦，嚇死我了。”她被拍得一激靈，心臟砰砰地跳。
許觀昨看著她從那個不認識的男生手上接過一顆糖，拆開後將糖紙塞進他衣服領子裏，然後邊拌嘴邊走出了教室。她和他很親密，比和自己親密得多。
這令他產生了一種很陌生的感受，只是他並不能分辨出是何種感受。是他哪裏做錯了嗎？還是說錯話了？她最近都不找自己聊天了。
許觀昨覺得應循聲很有趣，她總會說出自己無法預料的話，又令他事後覺得很有共鳴。
最開始是偷聽她和別人的聊天，後面機緣巧合之下，她主動地找自己聊天。他將這些話題都記錄了下來，查找相關的資料，希望之後能和她深入地聊下去。
許觀昨分析了一下，假設問題不出在自己身上，那就只能出在別的同學身上了，他們是最大的變量。
之後，他去買了幾本習題冊，看到有人來找他，就打開裝作很忙。針對他們遞上來的題，也只在草稿紙上寫上基本步驟就應付了過去，不多加理會。
只有江霽月是例外，他會按過去的方式教會她為止，因為她們是好朋友。
沒曾想，應循聲依舊沒再主動找過他。他的計劃不僅失敗了，還給江霽月帶來了無妄之災。
那天，江霽月在小賣部外面等應循聲排隊買單。幾個女生圍了上來，其中一人質問她：“你是不是在許觀昨面前說我們的壞話了？”
江霽月覺得莫名其妙，回道：“沒有啊。”
另一人說：“那他為什麽不理我們了？明明之前問題目都態度很好的。”
這時，應循聲走了出來，把飲料遞給江霽月，說道：“那你們去問他啊。不敢問？我領著你們去問？”
“你這麽兇幹嘛？”
“各位，是你們先發難的。我可以為我態度不好跟你們道歉，不好意思。那你們是不是也應該為冤枉霽月道歉？”
“對……對不起。”
“沒事。大家都是同學，誤會解開了就好。”江霽月做了和事佬，“走吧，循聲，要上課了。”
江霽月趕忙拉著應循聲走了，怕她繼續糾纏下去。
回到教室裏，應循聲喊了一聲：“許觀昨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他轉了過來，看著她。
“你知道特洛伊戰爭嗎？希臘聯軍借爭奪海倫的名義向特洛伊城發動侵略戰爭。我知道你應該不是有意為之，但請處理好自己的人際關系，不要影響到別人，謝謝。”
“但如果你是故意的，讓女生因為你發生爭執，並不會顯得你很受歡迎。如果你會從中獲得滿足，我只覺得你很可悲。”
“我說話不好聽，你可以生氣，也可以罵我。”上課鈴伴隨著她的話打響了，她等鈴打完，繼續說：“但我無所謂。”
接下去的一節課，許觀昨幾乎沒有聽老師在說什麽。他在腦中一直回蕩著應循聲剛剛的話，直到同桌遞給他一張紙條，上面是江霽月的字跡。
“許觀昨，你不要生氣啊。循聲她不是有意針對你的，只是之前薛行斂，就是我們共同的一個朋友，因為一個男的說了她很不好聽的話，跟他打了一架。她其實是在自責，覺得是自己沒處理好，麻煩了別人。我覺得，她其實還蠻喜歡你的，不是那種喜歡，就是朋友之間的，她是想跟你做朋友的。”
下課後，許觀昨叫住了要出去的應循聲，問她：“能不能告訴我，如果是你，你會怎麽做？”
“我去幫你裝。”江霽月搶走了她的水杯。
“我的方法不適合你，除非你也願意和我一樣，當個惹人討厭的人。”應循聲說道。
“應循聲，如果我說，我覺得她們很煩，你會討厭我嗎？”
“不會，那是你的權利。”
“那我也無所謂，讓人討厭我。”說完，他起身走了出去。
許觀昨去水房找到江霽月，問了下具體的情況。隨後去到對應的班級，叫了一個女生出來。他聽到班級中有人起哄，暗中微皺了下眉。
看到那個女生出來，他帶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，開口道：“同學你好，時間不多了，我就簡單說一下。”
“我希望你們今後不要來找我問題目。可以問老師，或者問別的同學，也不止我一個會做這些題。這是我個人的期望，和別人無關。也麻煩你幫忙轉告一下其他同學，謝謝。再見。”
回到教室，許觀昨對應循聲說：“我說了，以後不要來找我。”
“他們可能會覺得你很裝。”
“沒事。就像你說的，我無所謂。”
那一刻，應循聲覺得她的實驗階段性地成功了，她撕開了許觀昨完美面具的一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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